【瑞文】等童话（一）
打开老旧的木门，扑面而来的尘土味道让王博文不由倒退两步，他咳嗽几声，从背包里拿出口罩戴上，打开手机电筒照亮前面的路，慢慢地走了进去。
这是一幢废弃已久的二层小楼，所有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，里面为数不多的家具都用白布罩着。
王博文循着记忆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了几下，果然没有通电，而他并不知道电闸在哪。
顺着窄小的楼梯往上爬，长期未使用的台阶随着脚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，王博文对这里的记忆已经很淡了，但脑中依稀有些模糊的影子，这房子实在太小，所以他凭着这些影子，还是找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。
房间朝北，不足十平，阴暗潮湿，只能用逼仄来形容。王博文用三步就从门口走到了窗边，他不知道当年这里是怎样住得下他和妈妈两个人的。
窗户右边的矮小木桌还在，眼下正是冬天，置身于这间屋子使他浑身发寒。他想到许多年前，妈妈用盐水瓶灌上热水，再包上衣服给他做成热水袋，在凉意刺骨的房间里虽然收效甚微，起码也能给身体送入一丝温暖。
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，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充斥着寒冷。
他蹲下来，把手机的光打到小木桌下面，角落里有个小纸箱，缓缓拉出来，打开纸箱盖子，里面一摞书因为纸箱的遮挡，整齐又干净。
他一伸手，就摸到了那本书，那本因为他经常阅读，书脊都拦腰折断的薄薄的书。
手指摩挲到书页边角，书页边缘稀烂破碎，摇摇欲坠地挂着，手电光刚打到封面上，尚未看清书名，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。
“王博文，你在里面吗？”
是他。
王博文手一抖，手机重重摔在地上，他慌忙捡起来，把手上的书卷起来随意塞进背包，然后匆匆下楼。
走到楼下，外面的男人正一边喊他的名字，一边把门往外拉开一条缝隙，“嘎吱”一声响，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刺耳。
王博文从里面把门往外推，忽然接受到外面的光线，他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会儿，抬头便看见门口男人的脸，他背光站着，叫人看不清表情。
那男人说：“在里面怎么不应一声？”声音低沉婉转，带着细腻颗粒感的磁性，是最讨女人喜欢的男性嗓音。
王博文从打开的缝隙里挤出去，伸手摘了脸上的口罩往地上扔，一次性口罩飘飘荡荡地着地，和地上的污秽尘土落在一处。
旁边的男人抬了抬手，似乎想阻止他乱扔东西，看了一眼脏乱不堪的四周，还是收回了手。
“回去吧，他们都在等你。”男人礼貌疏离地目视王博文，平静地说。
这会儿他换了个角度站着，总算能让人看清他的脸。
男人有一张顾盼神飞的好面孔，鼻梁高挺，眉眼温和，不笑的时候嘴角微抿，颇有不怒自威的气势。他笑起来的样子王博文却有点记不清了，因为在从小到大的记忆中，只有最初的几年，男人会毫无保留地向他展露笑脸，而这些年几乎没有再对他笑过，永远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。
王博文将目光从他脸上收回来，不点头也不摇头，将背包肩带往上提了提，也不往前走。
那男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子，双手插兜转身欲走，想了想又转回来，脸与刚要跟上来的王博文撞了个正着。
男人不禁心想，这小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？
王博文脚步一顿，两人额头轻轻相碰，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，抬头略带疑惑地看面前的人。
男人被他清亮澄澈的眼睛看得没来由的一阵心慌，他别开目光，抬手指了指自己脸颊：“这里脏了。”
王博文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，攥住里面卫衣袖口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，看到雪白的袖口染上一片乌黑，用手指揪住脏了的部分，把手背到身后。
男人见他脸上擦干净了，又转过身去：“走吧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别墅，天已经快黑了。
“小瑞回来了，老赵，可以让厨房起菜了！”
刚进门，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便响起来，走在前面被称作小瑞的男人被迎进屋，王博文像个透明人一样毫无存在感地跟在后面。
屋里开了暖气，甫一踏进去仿佛眼前都蒙上一层雾气，王博文缩了缩脖子，搓了搓已经冻红的手，拐了个弯准备往楼上去。
“文文你上去干嘛？马上吃饭了。”另一个温柔的年轻女声喊住了他，上前拉住他的胳膊，见他浑身寒气颇重，朝厨房那边吩咐道，“赵叔叔，多准备一碗姜汤，文文也着凉了。”
王博文木然地听年轻女人地问他去哪儿了，干了些什么，又絮絮叨叨说了今晚的菜色，他并不想回应，只是偶尔点头表示自己在听。
被她拉着坐到餐桌上，王博文才发现男人坐在他左手边，而拉他入席的年轻女人坐在他右手边。
他牵了牵嘴角想笑，最后还是忍住了。
明明他们俩是一对，为什么非要把我夹在中间？
“文文来，先把姜汤喝了，千万别感冒了。”右边的女人把冒着热气的碗推到他面前。
王博文闻到那股刺鼻的怪味，喉咙口一阵泛堵，微微皱了皱眉。
“雅熙你就别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了，人家根本不领情。”一个尖锐的女声从餐桌对面传来，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。
王雅熙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，并不理会，将装着糖的小碟子也推到王博文面前：“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味道，这里有你喜欢的奶糖，喝下去就能吃，好不好？”
王博文眉头皱得更深，这样的关心他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，但是每次都能让他心情更糟。
“没教养就是没教养，亲姐姐这样伺候他，连句谢谢都不会说。”那头的女声压根没想放过他，不停地煽风点火。
“我们姐弟从来不讲这些虚礼。”王雅熙淡淡回应。
“好了好了，都别说了。博文把姜汤喝了吧，知道你体虚容易着凉，你姐姐特地吩咐厨房准备的。”进门时那个中年女人发话了，桌上终于安静下来。
王博文微微向右边侧头，说了句“谢谢”，然后深吸一口气把姜汤喝了，看都没看一眼放在小碟子里的糖。
他刚放下碗，正努力压制令人作呕的气味，就看见左侧推过来一碗一模一样的姜汤，低沉动听的男声说：“雅熙，这碗给你喝吧，刚才摸到你的手很凉。”
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王博文，秀起恩爱来还是毫不含糊，互相推辞半天，男人最终还是借着王博文的手，把这碗姜汤转送给了王雅熙。
“瞧瞧这两人，还没结婚就腻歪成这样，小瑞这样疼雅熙，我们雅熙可真是好福气！”
“把雅熙交给小瑞，我这个当妈的再放心不过了。”
这种家庭聚会的乐趣就在于调侃小辈们的终生大事，王博文被夹在中间，不能抬手捂住自己耳朵，只能放空大脑，尽量过滤掉这些不是对自己说的话。
姐姐王雅熙被长辈们说的不停掩嘴小声笑，由于位置太近，银铃般的笑声尽数传入他的右耳中。
而左边的姓孟名瑞的男人一直低调不作声，他身上的淡淡男士香水味不断地飘进王博文鼻间，同样因为靠的太近，所以避无可避。
等了一会儿菜还没上来，王博文有些不耐烦，终于伸手拿起一个奶糖，剥开放进嘴里。
醇厚香浓的奶味在口中蔓延，却完全压不住从心底涌上来的阵阵苦涩。
夜里下起雪来，王博文睡眠浅，半夜醒来好几次，后半夜几乎是睁着眼熬过来的，到清晨总算有了点睡意，却被外面小孩子的嘻笑打闹吵得不得安宁。
他起床穿好衣服，拿着围巾走到外面，推开门走下台阶，抬眼就看到雪后初晴的阳光下，孟瑞正帮王雅熙戴围巾，脸上笑容比阳光还灿烂。
地上的雪足有到人小腿一半那么深，莹白的雪反射着晨光，眼前白茫茫一片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，他一脚踩进雪里又收回来，退回回廊里跺跺脚甩掉脚上的雪，在长椅上坐下。
还是不过去了吧。
过去干什么呢？没有人跟他打雪仗，也没有人替他戴围巾。
王博文捏了捏手上与王雅熙同款的大红色围巾，与白得发光的雪形成鲜明的对比。他把围巾丢在椅子上，看三姑家的两个小孩在雪地里追逐打闹，不去看另一边的依偎着的两个人。
这里确实是个适合冬季度假的地方，他想。
“臭小子，昨天你去那个鬼地方干什么了？”尖锐的女声由远而近，余泽敏从回廊另一头走过来，居高临下地俯视坐着的王博文。
王博文冷冷看她一眼：“关你什么事？”
余泽敏笑起来：“哟，没有长辈在，总算露出真面目了？我可是你表姐，算起来也是你长辈呢，也叫声姐姐来听听？”
王博文站起来，立刻比余泽敏高了大半个头，他回头把围巾拿上，越过余泽敏准备离开。
“果然没教养，你那早死的的妈就是这么教你的？昨天去那鬼地方，她的魂儿没教你好好讨好我们？”
王博文捏紧了手里的围巾，指节泛青，他猛的转身盯着余泽敏，咧开嘴无声地笑了。
余泽敏被他刀锋一样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，这时候雪地里两个小孩大声冲这边喊：“姐姐姐姐，来帮我们堆雪人！”
余泽敏如蒙大赦地应了一声，抬脚欲走，王博文的冷硬的声音从背后钻进她耳朵：“总比你妈来不及教你就死在牌桌上的强。”
“你！”余泽敏愤怒地指着他，气得直跺脚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，却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反驳。
王博文在长长的回廊下慢慢走，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，掩盖了一切可以窥探的痕迹。
阳光给他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，阴冷而孤寂。
聚也聚过了，雪也赏完了，第二天，一大家子人就收拾东西打道回府。
在岔路口和三姑家的人分道扬镳，王博文坐在车后座，望着车窗外银装素裹的景色，手上按着手机电源键，把屏幕点亮又熄灭，来来回回重复无数次。
“小瑞开车慢一点，咱们不着急到家，赶回去吃晚饭就行。”和王博文一起坐在后座的中年女人说。
“好的，伯母。”正在开车的孟瑞应了一声。
“妈，爸爸今晚回家吃饭吗？”坐在副驾位置的王雅熙扭头问道。
“说是回来的，我已经让厨房那边多准备几个菜了。”王母微笑着说，眼皮一掀，瞟了瞟旁边的少年，“你父亲爱吃海鲜，博文你也吃海鲜的吧？”
王博文把视线从窗外移回来，恭敬点头：“吃的，母亲。”
他对中年女人的称呼是“母亲”而非“妈妈”。
算起来王博文喊她“母亲”也有十几年之久了，她却连他爱吃什么、不爱吃什么都不知道。
前座的王雅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。
孟瑞转了两下方向盘，车子转了个弯，驶入更为平坦的宽阔马路。
鬼使神差的，他抬眼从后视镜里往后瞧，后座的王博文像受到感应似的，也正抬头往前看，二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不期而遇。
少年眼神淡漠，看不出情绪，漆黑的瞳孔却亮得惊人。
孟瑞率先收回了视线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，那两簇清澈的波光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。
谁能想到，拥有这样一双干净到过分的眼睛的人，居然会有那样一副狠毒的心肠。
历经两个多小时，车子终于缓缓驶入别墅区，一家之主王烨霖亲自出门迎接，拍着孟瑞的肩膀笑呵呵催促他进去陪自己对弈一局。
王雅熙上前挽住王烨霖的胳膊撒娇，说他见到孟瑞都不疼女儿了，王母则贤惠地叮嘱王雅熙不要打扰难得早回家休息的父亲，眼角眉梢尽是宠溺。
一家子和乐融融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是多余的。
管家老赵见王博文一个人呆立在后面，上前不忍道：“小少爷，不进屋去吗？外面凉。”
王博文回过神来，冲他笑了笑：“我想在外面看会儿雪，您先进去吧。”
老赵不再劝说，躬身而退。
世界终于恢复清静。
王博文长舒一口气，靠着铁栅栏，歪着脑袋眺望远处的群山。
这个别墅区依山而建，里面的雪已经扫除干净，多亏了这山，还留下一片纯净的雪景可以看。经过一整天阳光的照射，山上冰消雪融，已经隐约显出苍翠的松树和光秃秃的草皮来。
夜寒料峭，一阵北风呼呼吹过来，王博文梗着脖子，一动不动地看着山上覆盖着的一块块像地图一样分布的积雪，竟丝毫不觉得冷。
直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，滑动半天想解锁屏幕都无甚反应，他才知道自己手指都冻僵了。
指尖微微哆嗦着点开短信界面，里面只躺着一个对话框，收件人是一串手机号，没有被命名。
王博文伸出另一只手，在嘴边呵了几口热气，双手捧着手机在对话框输入文字。
『下雪了，看到了吗？』
『你是冬天出生的，应该也喜欢雪吧。』
好不容易才将两行文字准确输入，再发送出去，王博文按灭屏幕，把手机揣回口袋，沿着院子里的鹅卵石小路往里面走。
越靠近门口，屋里的欢声笑语越清晰。他放慢脚步，抬眼看了看屋里的人，倏的睁大眼睛，怔怔地站定。
窗明几净，他看见孟瑞正拿着纸巾给王雅熙擦脸。
此刻的王博文突然有点恼自己视力为什么这么好，连孟瑞和煦的面部表情和眼底的温柔都看得一清二楚，通过他的唇形，王博文甚至能读出他在说什么。
他说：“这里脏了，别动，我帮你擦。”
王博文迅速背过身，像是害怕被人瞧见他在偷看，又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他快要泄露出来的卑劣可耻的情绪。
他又拿出手机，用僵硬的手指慢吞吞地在短信界面唯一的对话框里打出一行字。
“文文，在门口站着干嘛？进来吃饭了。”王雅熙终于发现了他，从窗户里笑盈盈地冲他招手。
王博文听见声音手一抖，悬在发送键上方的拇指按了下去。
短信末尾的发送符号转了两圈变成了勾，显示发送成功。
前面的文字内容是——
『可以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吗？
我会难过。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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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长篇架空he虐，看似良善实际心狠瑞X看似聪明实际痴傻白，人物OOC预警！
时间线较长，待我顺叙插叙倒叙各种叙地娓娓道来
第一章代入角色较多，可能需要理一下角色关系~别的不敢说，坑品绝对有保证，快快快跳进来吧biubiubiu！！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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