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其浮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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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瑞文】等童话(四十二)

孟瑞到楼下抽了根烟,看见王博文卧室灯灭了才准备走,结果扭头就撞上高明枫。

两人看清对方后,都沉下脸来。

“你来干什么?”高明枫皱眉问。

孟瑞本想客气点,毕竟他照顾王博文这么些年。但他们俩怎么说都算是情敌关系,孟瑞摆不出好脸,冷声道:“这话该我问你。”

高明枫嗤笑一声,指指楼上:“这是我的房子,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。”

孟瑞两手插兜,气势丝毫不减:“怎么,钱没收到?这房子现在属于我。”

高明枫愣了愣:“那钱是你打的?”

前几天,他卡上收到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,汇款事由是“购房”,没有署名也查不到汇款源头。他摸不着头脑,觉得事情不简单,这次回国有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追查钱款来源,结果今天忙活一天也没查出头绪。

“买房子的钱,还有感谢你这六年照顾王博文的补偿,都在里面,嫌少可以跟我说,回头打你卡上。”孟瑞平静地说。

高明枫却无法平静,火气蹭一下上来了:“买房?你哪只耳朵听说我同意卖了?文文在你眼里也能用金钱衡量?”

孟瑞眼中闪过一丝阴霾:“要不是你把他藏了六年,我们何至于分开这么久?”

“我们?”高明枫冷笑出声,“你问过文文的意见吗?他想不想跟你在一起?我把你们分开?呵呵,当年我要是不出手,文文待在这里还活得下去?”

孟瑞嘴唇动了动,似乎被连珠炮似的问句问懵了,不知该从何答起。

高明枫捏紧拳头,忍住招呼到他脸上的冲动:“起码文文跟我在一起的六年,我从未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情,每天都能在他脸上看到笑容,你呢?你只会让他难过,让他哭,让他去寻死!”

最后两个字像一股巨大的冲击波,撞得孟瑞浑身震颤,一颗心像被扔进油锅里滚了千万遍。他想到王博文腕上粗糙蜿蜒的伤口,疼得快说不出话来,艰难道:“我……我会待他好……”

高明枫压下心头的怒火,咬牙说:“我只想他过得好,每天开开心心的,可是你自己清楚,他只要在这里、只要在你身边,就不会开心。”

孟瑞下意识否认:“不会的,他今天玩得很开心……”

“你知道他每天吃安眠药吗?”高明枫突然打断他。

孟瑞闻言眼底的光暗下去,低声说:“知道。”

“他回国前带了大约半盒的量,按一天一粒算,足够他服用一个月,可是昨天我检查过,现在他摆在床头的又是一盒新的,那半盒已经吃完了。你知道原因吗?”

孟瑞脑袋里嗡嗡轰鸣,眼前全是那次伤了手进到王博文屋里的时候,在垃圾桶里看到空的安眠药瓶子的画面。

他的小孩居然私自加大了安眠药的剂量,怪不得走到哪儿都昏昏沉沉,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。

“他开心?他才不开心。”高明枫越过孟瑞,往前走两步又停下,背对着他说,“开心的是你自己吧?不顾他的意愿,强行把他捆在身边,自以为对他好,其实不过是换个方式展现你的自私罢了。”


接下来的几天,孟瑞都没有得到接近王博文的机会。

高明枫和陈宏茂两人带着王博文到处玩,足迹遍布城市各个角落,孟瑞难得见小孩笑得那么放松、那么开心,不忍心打扰他,默默跟在后面守着。

今天三人去老胡同逛了逛,王博文买了支糖葫芦,啃得满嘴都是糖渍,孟瑞躲在角落里看着高明枫拿着纸巾给他擦脸,眼都快急红了。

不过王博文在最后关头躲开了,接过高明枫递来的纸巾自己擦。

孟瑞松了口气,酸涩好几天的心总算缓解了些。

晚上王博文跟陈宏茂去他兼职的酒吧玩,陈宏茂唱完两首,拉着周围人起哄叫王博文也上来唱,王博文半推半就地上了台,跟着乐队的现场伴奏唱了首《小幸运》。

唱到一半,台下突然有个姑娘跑上来献花,王博文吃了一惊,在酒吧送酒的常有,送花的倒是不多见,周围人纷纷起哄鼓掌,口哨声此起彼伏,送花的姑娘低调得很,只丢下句“帮别人送的”,就转身消失在人海里。

王博文也没放在心上,以为是陈宏茂、高明枫他们俩搞的鬼,唱完歌便捧着花回去了。

到家后先喂了阿黄,洗完澡路过客厅的时候,王博文思索片刻,还是找了个细长玻璃瓶倒上水,把那束花插好。

接着他把行李箱摊开,开始收拾东西。

阿黄摇着尾巴过来,看着他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往箱子里装,似乎察觉到气氛与平时不同,乖巧地坐在地上看着主人,时不时站起来闻闻他的衣服,舔舔他的手。

短短一个多星期,虽培养不出深情厚谊,王博文心里还是有些不舍。他摸了摸阿黄毛茸茸的脑袋,小声道:“以后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……尤其是火腿肠。”

阿黄爱极了火腿肠,歪了歪脑袋,哼唧着在原地转了个圈,显然把上次连吃7根火腿肠撑得肚子滚圆的糗事忘到天边去了。

王博文从孟瑞给的狗零食包里拿了个果冻喂它,然后给它穿上憨态可掬的狗衣服。


第二天早上,天气阴沉,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雨。

孟瑞在远处看见高明枫的车停在楼下,以为三人又要结伴出行,他关上放在腿上的笔记本,揉揉太阳穴,做好再跟一天的准备。

没过多久,王博文就下来了,手上拎着一只方方正正的箱子,孟瑞离得远看不真切,而后面陈宏茂拎着的那个银灰色行李箱,他却实实在在地看清楚了。

他脑中顿时一片茫然,什么都没想,慌张地下车跑过去。

高明枫正把行李箱接过来放进后备箱,王博文则拎着装宠物的航空箱准备上车,阿黄没被关过笼子,在里面哼哼唧唧地叫。

“去哪儿?”孟瑞急急问道,伸手想去抓他手腕,在空气中停顿一下还是收了回去。

王博文见到他也不吃惊,淡淡答道:“回美国。”

他用的是“回”,说不定回去了就不会再回来。

孟瑞心跳如雷,他强迫自己冷静,不能乱了方寸,看一眼王博文手上的航空箱,问:“那阿黄怎么办?”

这时陈宏茂从后备箱那头绕过来,看见孟瑞眼睛都快瞪到脱眶:“你你你丫怎么来了?”说着就撸起袖子冲上来,卯足劲要跟他打一架。

王博文上前一步拦住,示意他不要插手,陈宏茂只得气呼呼地抱臂站在一旁。高明枫也焦躁不已,不过他知道王博文今天一定会跟他走,王博文心思透明,且说一便是一,从没有人能扭转他的决定好的事。

“我给阿黄找了新主人,去机场的路上顺便送过去。”王博文见两人走远,对孟瑞说。

“换个环境它会不习惯吧?”

“狗的适应能力很强,过两天就好了。”

“新主人靠谱吗?别养两天就不要了。”

“靠谱,很有爱心的一对夫妻,不是第一次养狗。”

孟瑞想了想,不抱希望地问:“你不多陪它两天吗?它很喜欢你。”

王博文看了一眼航空箱,阿黄把小爪子伸在外面,一边挥舞一边嗷嗷叫。他别开目光说:“不了,总归要走的,我没法照顾它一辈子。”

孟瑞顿时张口结舌,平时在生意场上舌灿莲花的本事全使不出来了,两只手心都在冒冷汗。他搜肠刮肚地想把王博文留下的方法,越是着急就越是摸不着头绪。

他的小孩在这里的羁绊实在太少,徒留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不死不休地盘旋在脑海中,茫茫然抓不住任何一个值得他驻足回望的重点。

“那……那李阿姨和刘管家怎么办?他们还说想见见你。”

王博文垂眼沉默片刻,道:“以后有机会,我会去拜访他们。”

孟瑞知道他口中的“以后”可能就是永远。他的小孩把刀子割进自己血脉的时候、离开这里的时候,一定没有想过什么“以后”。

他早就不想跟自己再有什么以后了。

周围没有声音,只有时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不停往前走,听不见嘀嗒声,只有无边的安静围绕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。

孟瑞喉结不安地滚动,几度开口最终还是沉默。他想起那天晚上高明枫说的话,说他自私,说他只是想把王博文捆在身边,根本不问他究竟愿不愿意、开不开心。

他颓然地垂下肩膀,陈宏茂在那边喊王博文上车,说时间就要来不及了,王博文应了一声,抬脚便要走。

“那……那我……”孟瑞呢喃自语般地出声,王博文顿住脚步,打算听他把话说完。

孟瑞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人,眼中弥漫起沉甸甸的水汽:“那我怎么办?”

王博文心脏像被揪住似的猛地收缩,他不敢看孟瑞,拎着航空箱的手握紧了些,头也不回地往车那边去。

天边传来阵阵闷雷,秋风骤然来袭,吹得路边的树叶哗哗作响。

车子调头的时候,王博文避无可避地从前视窗里看到那个男人,他含胸佝背立在原地,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。

不过须臾之间,这个男人身上的骄傲自信仿佛全都化作了尘埃,和那些发黄的树叶一起飘散在空气中。


车上,陈宏茂见王博文抿唇不语,惴惴不安地问:“他没为难你吧?”

王博文僵硬地摇头,陈宏茂挠挠后脑勺,尴尬解释道:“你走了之后他是来问过我两次,我说不知道,他就没再来过了。”

王博文还是默不作声,似乎并不关心陈宏茂骗了他的事。

“他这种大少爷,身边不会缺人的。他是不是说这六年为你守身如玉?你可别听他胡扯,光我道听途说的关于他的花边新闻,两个手都数不过来……”

陈宏茂怕王博文动摇,真假掺半地说孟瑞的坏话,絮絮叨叨好几分钟,王博文还是毫无反应,视线没有焦点,木然地看着前方。

反正人已经坐在车上,等回到美国就没事了。陈宏茂乐观地想,索性闭上嘴,靠在椅背上无聊地往窗外看。

“卧艹!”他突然坐直身体,脸贴着窗户往后看,“不是吧……这人是不是有病?”

陈宏茂平时就一惊一乍的,前面在开车的高明枫随意瞟了一眼后视镜,这一看也是一惊。

孟瑞在后面追车。

没有交通工具,靠两条腿在路上奔跑。

“他是怎么追上来的?……高明枫,快快快,踩油门把他甩掉!靠,还真是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!”

陈宏茂骂骂咧咧抱怨完,回头看见邻座的王博文也在往他这边的窗户外看,微微张着唇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。

陈宏茂在心里暗骂自己嘴巴太快,侧身挡住王博文的视线:“别看了别看了,谁还不会使个苦肉计呢?他恐怕是电视剧看多了,咱们打个赌,我猜他最多再跑半分钟就撑不住要休息了……”

然而还没到半分钟,云层中憋了许久的雨滴就争先恐后地落下来,转瞬间便拉起一层厚重的雨幕。

随着高明枫猛踩油门加速,孟瑞的身影越来越远,慢慢缩小成一个黑点,接着消失在雨中。

唱了半天独角戏的陈洪茂觉得无趣,转脸去指挥司机高明枫好好看路,别只顾着踩油门。

王博文早已收回视线,扭头往自己这侧的窗外看。

这座城市每逢下雨天就会变得阴沉黑暗,尤其是夏秋季节,雨来得快去得也快,有时候一天下来会让人产生进入好几次黑夜的错觉。

正如此刻,外面乌云罩顶,雨水肆意拍打着地面,路上没带伞的行人四处奔走找地方躲雨,车窗上也被蜿蜒而下的雨水冲刷一遍又一遍,旧的水迹很快被新的覆盖,似乎永远没有尽头。

“前面右拐,进小区大门,收养的那家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了。”陈宏茂趴在前座靠背上给高明枫指路。

车子缓慢使过小区门口的商业街,路边小商铺纷纷亮灯,即使道路两边的路灯还没来得及打开,路面也被照得亮堂堂的,几处坑洼水塘里反射着灯影的光,又被落下的雨水打散。

“这里虽说是老小区,但是周边配套齐全。”陈宏茂抬手指了指王博文那边的窗户,“看,那条路过去不到800米就有个小公园,妥妥的遛狗好去处,阿黄在这儿一定……”

陈宏茂说着说着,莫名其妙地收了声。

高明枫手握方向盘,疑惑地扭头往后看,车里开了灯,车外灯火通明,王博文一直保持看窗外的姿势没有动,不知道在看什么。

他苍白的脸倒映在车窗玻璃上,眼睛睁得大大的,泪水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,跟外面的雨一样无穷无尽,和窗户上的蜿蜒而下的雨水融在一处。

“停车,让我下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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